河之梦
李世桐
我常常梦起那条河,那条我虽然生活短暂,却终生难忘的河。我常常在梦中见到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流。那莽莽湿地中清澈透明的河水,那蓝天、白云、和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。让我魂牵梦绕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我曾在乌苏里江支流一个叫挠力河边一个叫菜嘴子的地方工作过。那是一个鱼梁子,有十多户人家,就坐落在一个山脚下。连成一片的木桩,当地人称为“箔”,将河水拦开。我那时年轻,不知道挠力河发源何处,但我知道挠力河水十分丰富。仅我工作的那个地方,除河边外,汪洋湿地就连绵数十公里。湿地里遍布沼泽,沼泽上遍布漂垡。那一年春天,我曾多次随老渔工到达湿地深处。春天正是鸟类繁殖的季节。只见一群群的灰鹤, 有的落在芦苇丛上,有的站在水里,等鱼儿游过来便啄而食之,所以当地人都管灰鹤叫“老等”。灰鹤都筑巢在芦苇丛里,一窝连着一窝,一片连着一片, 数不胜数。这时灰鹤的幼雏大都已经破壳了,伸着着小脑袋的幼鹤唧唧喳喳的叫着,十分可爱。沼泽地里水清见底,鱼儿和水草清晰可辨。沼泽地里的漂也很特别,它们会随着风向不断的变换方向。挠力河春天开河的时候,大群的鱼会从我乌苏里江逆流而上,到挠力河产卵,繁殖。成千上万尾鲤鱼露着鱼背,在浅水区的草甸子里翻滚拍打交尾产卵,掀起一片片浪花,景象十分壮观。这里是鱼类繁衍生息的天然宝库。
我在那个叫菜嘴子的地方生活的那段日子里,结识了许多勤劳朴实的老渔工,它们有的生于当地,有的是因为旧时代战乱而飘零流落到此地,还有的是从前俄国辗转回到祖国的。这里还有俄罗斯人, 我在那里就见到一个俄罗斯老太太,大家都叫她古丽,她仍然保留着俄罗斯人的生活习惯,喜欢唱歌跳舞。
六十年代初的时候,已经有半导体收音机了,每天晚上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会聚到大网房子里。大网房子里 两侧是通长的大炕,房梁上吊着一盏马灯。 每一家老老少少,都坐在两侧的炕上,大家都好奇的盯着那台半导体,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出那么遥远的声音。大家都盼着收音机里赶快响起音乐,因为一有音乐,古丽便会跳起俄罗斯舞,这也是大家最高兴、最快乐的时刻。
在距离菜嘴子 十多公里一个叫外七里沁子的地方,我还认识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渔工。一栋孤零零的鱼放房子,一栋孤零零的鱼梁子 一个孤零零的,老人,长年累月,寒暑秋冬,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。老人无儿吴女,一生未婚。但老人有一个干女儿,干女儿 有时会划船来看他,并给他带来一些生活用品。我常常会想起那栋孤零零的鱼放房子,想起那孤零零的老人和他干女儿灿烂的笑容。想起那寂寞,那莽莽深处才有的寂寞,一切都好像在昨天一样。
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,在离我们住地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,经常会发现大量烧制的鱼坠和箭镞。那可能是远古时期人类活动的遗址,也许有 上千年,或者上万年了。那里的鱼更是多的惊人。那一年冬天,我们在一个叫“老鱼圈”的地方下网捕鱼。鱼网下到冰层不久便拉不动了。大家都怀疑是不是水下有挂,把网挂住了,但是有经验的渔工却说不对,怕是有大鱼群,果然,在刨开冰层加大出口的时候,鱼群便翻滚着涌了出来。这一网,足足捕了一万多公斤。数十名工人干了几天几夜,边捞边运,才完成作业。那时挠力河的鱼都是红肚囊的,大都有三-四斤重,特别肥大鲜嫩,远近驰名。
由于有丰富的鱼类资源,挠力河两岸野生动物也非常多,如狼、狐狸、水獭、鹿等等。那年冬天我曾亲眼见到狼和狗打架的情景。有一天傍晚,我们刚收工休息,忽然听到外面有狗吠和人的呼喊声。出来一看,原来是河对面站着一只狼,一条狗正对着狼大声叫着。其它的狗听到叫声,很快便聚拢过来, 总共有七、八只。 狗一多, 胆子便大起来。狗们越过河向对岸那只狼发起了攻击。那只狼见狗们追过来, 便撒腿向雪原深处跑去。几只狗在后面穷追猛赶。可是谁也没有想到,就在狗们越过对面河岸的一刹那。另一只隐藏着的狼忽然从狗的后面窜了出来,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。前面那只狼也忽然调回头,狗们慌了手脚,立刻掉头拼命往回跑,狼的速度更快,在雪地上跑起来更快,在雪地上跑起来像箭一样。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就站在河岸上大声喊叫着,狗们虽然跑了回来,但还是有一只受了伤, 屁股上备狼咬了一口。
那时的河水绵延漫长, 沼泽碧水连天, 那是鱼儿的乐园、鸟儿天堂、野生动物的家园。 那时生活在这里的人还遵循着一个古老的规则, 打鱼的鱼网网眼不会小于两寸,捡拾野禽鸟蛋,每窝都要留下适当的数量, 因为他们知道,河、鱼、鸟都是有灵性的,爱护、保留才是福。
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, 那个地方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十几年没有见到挠力河红肚囊大鲫鱼了。虽然故人已逝,但我还惦记着他们,惦记着那条令我魂牵梦绕的河流。但愿人们向以前一样爱护她,让她在我的梦中永远流淌。
作者 李世桐 年龄63 退休干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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